2010年11月9日星期二

金庸笔下的丁春秋是在影射谁?

《天龙八部》里面的丁春秋和他的星宿派,在金庸的所有武侠小说中,都显得特别怪异和荒诞,想来是笔意深长,有所意指吧。

丁春秋和星宿派最大特点有二,一是在挑选接班人问题上特别凶残恶毒、令人发指、不合常理;二是整个派别以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为荣,毫无廉耻之心。

先看第一个特点,挑选接班人。

按星宿派的规矩,师兄姐弟妹排行是以功夫强弱而定,不按照入门先后。这个规矩正是宿派武功一代比一代更强的法门。大师兄权力极大,是门派的传人,做师弟的倘若不服随时可以武功反抗,那时便以功夫定高低。倘若大师兄得胜,做师弟自然是任杀任打,绝无反抗的余。要是师弟得胜,他立即一跃则升为大师兄,转手将原来的大师兄处死。师父睁睁的袖手旁砚,决不干预。在这规矩之下,人人务须努力进修,藉以自保,表面上却要不动声色,显得武功低微,以免引起大师兄的疑忌。所以萧峰才说他们“相互间常常要争夺残杀,那还有什么同门之情、兄弟之义?”

毫无人情,毫无人性,这就是丁春秋和星宿派的第一个特点。

星宿派的第二个特点,书中已多次描述,就是马屁、法螺、厚颜三门神功。

且看丁春秋的出场:

只见西北角上二十余人一字排开,有的拿着锣鼓乐器,有的手执长幡锦旗,红红绿绿的甚为悦目,远远望去幡旗上绣着“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天下”等等字样。丝竹锣鼓声中,一个老翁缓步而出,他身后数十人列成两排,和他相距数丈,跟随在后。

说中这段描写令人莞尔:

包不同道:“众位老兄,星宿派的功夫,确是胜过了任何门派,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众弟子大喜。一人问道:“依你之见,我派最厉害的功夫是哪一项?” 包不同道:“岂止一项,至少也有三项。”众弟子更加高兴,齐问:“是哪三项?”包不同道:“第一项是马屁功。这一项功夫如不练精,只怕在贵门之中,活不上一天半日。第二项是法螺功,若不将贵门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嘘,不但师父瞧你不起,在同门之间也必大受排挤,无法立足。这第三项功夫呢,那便是厚颜功了。若不是抹杀良心,厚颜无耻,又如何练得成马屁与法螺这两大奇功。”他说了这番话,料想星宿派群弟子必定人人大怒,一齐向他拳足交加,只是这几句话犹似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岂知星宿派弟子听了这番话后,一个个默默点头。一人道:“老兄聪明得紧,对本派的奇功倒也知之甚深。不过这马屁、法螺、厚颜三门神功,那也是很难修习的。寻常人于世俗之见沾染甚深,总觉得有些事是好的,有些事是坏的。只要心中存了这种无聊的善恶之念、是非之分,要修习厚颜功便是事倍功半,往往在要紧关头,功亏一篑。”

包不同本是出言讥刺,万万料想不到这些人安之若素,居之不疑,不由得大奇,笑道:“贵派神功深奥无比,小子心存仰慕,还要请大仙再加开导。”

那人听包不同称他为“大仙”,登时飘飘然起来,说道:“你不是本门中人,这些神功的秘奥,自不能向你传授。不过有些粗浅道理,跟你说说倒也不妨。最重要的秘诀,自然是将师父奉若神明,他老人家便放一个屁……”包不同抢着答:“当然也是香的。更须大声呼吸,衷心赞颂……”那人道:“你这话大处甚是,小处略有缺陷,不是‘大声呼吸’,而是‘大声吸,小声呼’。”包不同道:“对对,大仙指点得是,倘若是大声呼气,不免似嫌师父之屁……这个并不太香。”那人点头道: “不错,你天资很好,倘若投入本门,该有相当造诣,只可惜误入歧途,进了旁门左道的门下。本门的功夫虽然变化万状,但基本功诀,也不繁复,只须牢记‘抹杀良心’四字,大致也差不多了。”

好一个“抹杀良心”,道尽人世丑恶。

看了丁春秋和星宿派的两大特点,大家是不是觉得有些面熟,似曾相识。

知人论世,想要对丁春秋这个人物有深入的解读,还是应该了解一下金庸的生平和政治倾向。

现在人们对金庸最大的印象就是一个杰出的武侠小说作者,其实金庸是以政论而名于世。从金庸的政治光谱来看,有一个从右到左的嬗变。很少有人知道,在文革中,香港的左派企图暗杀金庸,由此也可看出金庸当时的立场,是如何令左派不快和愤怒。

1967年, “文革”波及香港,酿成了“六七风暴”(又称“六七暴动”、“反英抗暴斗争”)。面对“六七风暴”,金庸的态度一直很明朗,他完全是站在港府一边,支持他们的政策。所以,汉奸、走狗、卖国贼、“豺狼镛”等帽子漫天飞来,他面对的是左派四面八方的诅咒、辱骂。在香港一间国货公司的橱窗最显著的位置,还展出了左派眼中的“十大汉奸”,金庸被列为头号汉奸,谑称“豺狼镛”,有照片,有文字,图文并茂,引起很多市民围观。

金庸执掌《明报》,以笔为武,以文议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坚持民主、自由的思想原则,充分展示了一个具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和胆识,与香港左翼《大公报》、《文汇报》、《新晚报》展开了一系列笔战。此为金庸与左翼阵营“决裂”之始。对于陈毅针对苏联和赫鲁晓夫对中共的制裁,撤走专家,收回核弹样品,嘲讽中国妄想造原子弹一事,说了一句宁可不要裤子,也要核子的愤慨话。金庸批评这种说法,认为强国在于亲民,现在人民穷得连饭也没的吃,实在不该去发展核子武器。

金庸的这种政治立场,不可能不反映到他的武侠小说创造中来

《天龙八部》于一九六三年开始在《明报》及新加坡《南洋商报》同时连载,前后写了四年,一九六六年完成。

当时,大陆正处于文革爆发的前夜,个人崇拜盛行,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四个伟大”、“一句顶一万句”、“共产风”、“浮夸风”等等,恰如包不同所言三功:“马屁、法螺、厚颜”。

至此,我们终于明白了金庸的用意。再联想金庸笔下的“日月神教”和任我行、“神龙教”和洪安通,不就更加明了金庸的笔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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