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印度西南港口城市科钦(cochin)有个叫中国渔网的景点,我就坐上了从孟买出发的火车,想去见识下它们的形象。
实际看到的总没有想象的美妙:这是在科钦半岛北岸海滩上架设的十来个渔网而已,直径二十来米,每个渔网系在四根木柱逐渐并拢在一起的木制枢轴上,再由一根更粗大的七、八米高的木头吊住,木头的另一端压在岸边的大石块下,利用杠杆原理的上上下下来操作渔网。
按照当地的记载,这是中国人公元1350年至1450年之间传来的工具,那正是明代的航海家郑和七下西洋的时代,科钦和在她北面的奎隆(guruvayu)、卡利卡特(kozhikode)那时是繁忙的通商海岸,郑和的巨大船队多次把这里当作中转站,不仅仅带来了渔网,还有青花瓷器、丝绸和中国移民,换走皇帝需要的香料和珠宝。
在六百年前,这些渔网想必是让只会划独木舟钓鱼和叉鱼的当地人惊奇的先进工具,但是如今鱼市上的出产都是渔民从远海打捞来的,这些在风中轻轻摇摆的渔网现在仅仅是旅游道具,成就了照片上一张张动人的剪影。
很快我就发现科钦(cochin)是个分裂成两半的城市:东部陆上的埃尔乃纳古勒姆区(ernakulanl)虽说是喀拉拉邦的工商业中心城市,可比起众多大兴土木的中国城市只能算是个电力短缺的小城,白天市中心的老旧楼房间活跃着典型的印度式熙攘街市,到晚上却几乎没有路灯,黑乎乎的让我不敢轻易走出酒店游荡;而相隔30分钟船程、在狭长的科钦半岛北部的科钦堡(fort cochin)却是国际著名的旅游区,《国家地理》杂志评出的“一生必游的五十个地方”之一,不仅有两百年前葡萄牙、荷兰殖民者留下的欧式建筑,还有时尚的设计师品牌店、酒吧、古董店以及瑜伽班,靠近海边的花园洋房的门牌上常常镌刻着百年前的欧洲人姓氏,在这里漫步常有身在欧洲小镇的感觉,只有深入到半岛中心本地人居住的区域才能找到身在印度的感觉。
靠海让科钦有了发展港口经济的便利,能看到蜿蜒的半岛上设有大型船坞及煤炭、石油装卸码头。奇怪的是这里黑乎乎的运煤码头和最豪华的酒店只有一墙之隔,让住客们恰好可以对黑色煤堆视而不见,这也许正是印度吸引游客的特色:差异极大的事物总是如此紧密的紧贴在一起,让你迷惑而眩晕。
最让我好奇的还有埃尔乃纳古勒姆的街道上有专门的左派书店,那里出售《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资本论》之类的著作,还常能在路边、墙头看到锤子镰刀组成的图形、切·格瓦拉的头像——不是印在时髦的t恤上,而是在政治性的宣传海报上、办公室中。
这是因为喀拉拉邦和北部的西孟加拉邦、特里普拉邦一样,是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者)主导的左派民主阵线(left democratic front)的大本营,早在1957年,早期的印度共产党就在喀拉拉邦的选举中获胜,1964年以后印共逐渐分裂成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者)、印共(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和全印共产党(简称印共)三派。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者)联合其他左派政党多次获得邦选举胜利,主导这里的地方政府快三十年了。
尽管我没有政治形势研究的兴趣,可到乡村游览的时候不难发现印共(马克思主义者)执政的秘密,好多村子扎着红旗,村子里建有他们的分支机构,负责和选民沟通,帮忙解决生产生活的困难。喀拉拉邦的大多数人在农村,照顾农民的政策让他们能得到许多农民的选票。
回到城区就不同了,偶然和咖啡馆、画廊的老板聊天时,他们会抱怨邦政府的缓慢低效,对比的榜样是孟买这个“印度的上海”的快速发展和高楼大厦。当地的中产阶级看全国性的英文报纸,谈全球性话题,却无法应付停电的困扰。
看报上的新闻,执政的左派民主阵线也意识到随着印度经济的开放性提升和区域竞争的强化,需要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和招商引资,可之前印共(马克思主义者) 执政的西孟加拉邦为修建工厂征地而和村民冲突的事件,让这里的政客们有点首鼠两端。好在这并不仅仅是喀拉拉邦自己的烦恼,印度几乎所有的地区都面临类似的问题。
对照格拉瓦的战斗理论,谈论“改善投资环境”、进出议会取悦选民的当代政客走的显然是“修正主义路线”,可不管怎么说,切·格瓦拉昂扬的头像可是流行的文化符号,中产阶级游客们并不排斥以他为背景拍照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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